四川文化艺术学院: 陈曦
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崭新素色衣着,与周围斑驳的砖瓦等格格不入,却拄着一个布满岁月痕迹的棒子站在围栏边,思绪飘向远方。
那是初春正午,重庆山城步道,阳光照进阴暗潮湿的石缝,夹缝零星几朵小花挣扎着朝阳光开着;也照在人们的脸上,路边店里正是热闹时候,人们正享受着面前的午餐,脸上笑容耀眼。店外几人还没接到活儿或是想多接点儿现在仍在路旁,或蹲或站形态各异,看起来疲惫不堪,但眼里仍透着期望的光,似乎只要有人招呼声需要人手,他们随时能冲上前去。一位青年拖着步子耷拉着脑袋,满是疲惫地从另一边走来,在一边破墙根旁住脚,捏着快抽完的烟卷抬头看向前方,墙根另一边传来孩子的嬉笑打闹声,声音愈大,几个孩子从墙内跑向外面,边喊着,把糖还给我,那是我的——我不,有本事你自己来抢啊——从青年面前窜过,打头的孩子还险些撞在青年身上,带起一阵风,凉飕飕的,青年跟着打了个寒颤,思绪被打断,顺带把手里烟头掐灭扔在地上,用脚底碾了碾,顺势裹紧了满是补丁的单薄外套。朝刚刚孩子跑过的地方看去,恍惚出神,想到自幼在这街头乞讨为生无亲无故的自己,鼻头一酸,转身走进墙内院子,没了孩子嬉笑声瞬间少了些热闹气,没多久墙外传来孩子的哭闹声,似乎比平常大些,孩子母亲说可能是孩子们抢糖吃闹腾些罢,青年想说什么想了想只是点头,继续帮着收拾房东家孩子们弄得一片狼藉的院子。木头撞击声,厉声呵斥及摔碎东西的动静让青年停下动作,心里一紧,想起前些日子撞见的借收保护费的名号洗劫的那群混混,便放下东西,握紧棒子疾步走向墙外,房东见此也抓起旁边的扫把跟出去,墙外传来棍棒声惨叫声。
傍晚,路上亮着灯光,青年脸身上多少挂了伤,脸色惨白,比早上更差,像往常一样手拿棒子在街上张望着走着,自从那次因为跟拖欠他三年工钱的人打了起来,得罪了这片区的地头蛇,明明正是缺人手的旺季却少有人让他接活儿,想着怕真是在这地混不下去了,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,到了一处这里最大的集市,各种小吃、玩意儿眼花缭乱,当青年转身正想离开,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,回头看去正是拖欠他三年工钱的人,正带着孩子在逛集市,旁边还有其他家人,抬脚想过去却犹豫了。半靠在墙角打量着经过的人,之前经常有活儿就找他的人如今看见他都在躲闪,这也怪不得他们,谁让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。知道现在过去不过鸡蛋碰石头罢了,不如趁着这次决定另寻别的方向,从头再来,就这样,青年多年来一直奔波,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终于在另一座城市安家,日子过得还算安稳。
一次年底和家人一起回山城步道,大街上喜气洋洋很是热闹,一家家亮着温暖的灯,透过窗户能看到正围坐在一起吃着饭,其乐融融。一处街角围着一圈人,在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,得知是一位老人被他儿子赶出家门,嫌弃老人一把老骨头整天干不成事还在家赖吃赖喝,老人迈着颤巍巍的步子,眼里满是泪水,在他儿子推扯下,好几次差点摔倒。周围人骂了会儿便也散去忙自己的事了,等人群散了些,才看清那老人正是当年记忆里曾令他非常痛恨的欠他三年工资的人,他的孩子德行倒是和他父亲像的很,眼里只有自己的钱。到头来还把自己搭在钱上。抛去当年的可恨不说,现在的他任谁不叹一声可怜。老人大概没认出青年,加上周围的人不想摊这烂摊子散得很快,便只能颤巍巍的挪过来向他祈求施舍。想起当时的处境,现在一走了之也不为过,可是他不是他,也不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自己,便把自己带的一部分钱给了他并让他写了欠条。老人这才想起当年的事,一时感到无地自容,眼里满是泪水。在多年后寒冬的早上,他再次回到着山城步道,经过路边,看到道路两旁的棒棒们还是和许多年前一样等在这,焦急又期待的注视着前方。天上渐渐飘起雪花,想棒棒们眼里的光一样亮晶晶的,继续走着,走过长长的步道,回忆散落在各处,脚步停在那处破墙角便移不开了,竟还是没变,倒是旁边不知谁栽了一棵梅花树,正是花期,干净好看,弥漫着花香,与周围剥落残缺的墙面格格不入,就像青年崭新素色的衣着。手里拄着的棒棒一直留在身边,支撑着青年走过岁月。站在步道高处的围栏边,出神远望着。太阳初升,下面路上车辆穿梭不断,新的一天早已开始,两旁或蹲或站一群人看向远方在等待着什么。